月升王国：青春期的疼痛与疗愈之旅
文：菲菲 乔瓦娜
整理：鱼游游
图片：来自网络
青春期是一场险象丛生的孤独之旅，孩子的内在经历着波澜壮阔的巨变。父母的任务就是做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那座牢固的灯塔：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并始终如一地为孩子照亮航程。
——小巫《陪伴青春期》
引 子
在蝉噪虫鸣和风云变幻的夏日里，小巫养育学堂再次开启看电影聊成长的旅程。在小巫老师的强烈推荐下，今天带大家到名叫《月升王国》的小海岛上去转转。
直到开课前，我都还在想：我能不能不开这趟小火车，我能不能就坐在车厢里和大家一起欣赏风景，我能不能拿起我的“望远镜”将一切进收眼底，我可不可以就此跑掉？
如此波澜壮阔、又美好清晰的影片，不是应该如同童话故事一样，看了放在心里，不断地回味和疗愈么？
这种感觉就是“白月光”那样私密的、复杂而纯粹、炙热又缠绕、激动又隐忍、酸涩而甜蜜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不可能明白的感觉。
我进入了青少年们常见的状态：抑郁状态。
青春期抑郁状态的路径往往是：
失去无忧无虑的童年世界
↓
开始不声不响地观察世界
↓
向内走，拥有越来越丰富、
复杂的内心世界
↓
各种想法与感受互相拉扯和碰撞
聚集了大量的潜在力量
↓
由于害怕力量大爆发
而自我压制、压抑
↓
通过一些行动释放
↓
与现实成人世界的对抗
对理想王国的渴望
影片的故事可以用一句话介绍完：两个生活经历迥异的12岁少男少女，抛开一切，私奔到海岛上秘密结婚，想一起探险生活，一直在一起。他们逃跑和私奔的过程，引发了成人世界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将一直以来藏匿的矛盾和危机突显出来，最终得以化解。
学哲学的鬼才导演韦斯安德森用他独具风格的拍摄方式，把这些难以言说的创伤痛楚、童真纯粹、青春美好，变成了情节紧凑、画面唯美、无比精彩、有疗愈力量的影片。也就是说，观影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治愈过程。
Part 01
成人世界指南，遵守还是打破？
从整体上看，影片有三条线：孩子们（孩子视角）；父母和童子军教官、警察、社工等成人（社会视角）；串场汇报海岛气象状况的红衣小老头儿（客观视角）。
从细节部分上看，影片的平移镜头、开头和结尾的《青少年交响乐指南》、女主苏西小姑娘的望远镜、7本奇幻故事书、小岛自然环境介绍及风暴预警、成人之间各种角色的连线对话、《诺亚方舟》戏剧的隐喻，等等等等，都是暗含玄机、别有深意，又无比自然的组成。纵横交错，谱写了一部青春期前期的诗篇。
弟弟们是一拨，无忧无虑在玩耍。爸爸妈妈又是一拨，爸爸一直看报纸，妈妈一会美甲一会抽烟一会吹头，但彼此没有沟通没有交集。
苏西自己是一拨，夹在孩子和成人世界的中间，拿着望远镜。镜头特别的处理，一层层门框延伸，把每一拨人都隔开，好像各自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配合这组平移画面，《青少年交响乐指南》的背景音开始对交响乐进行拆解和说明，把很多元素拆开来，摆成一道道平行线，就好像苏西家里每个人的状态，各人做各人的事。
旁白反复解释，要让不同的乐器加入进来，形成一个整体。措辞和语气，就像老师不厌其烦地讲课，把音乐搞成说明文的讲解，还讲一遍又一遍。
音乐这样一拆解，就没有心情好好去欣赏了，变得枯燥无味。隐喻着成人世界的规则、秩序对青少年的规训。青春期孩子往往只有一个反应：烦！
这一段对交响乐的解说，是和结尾的彩蛋呼应的。到结尾处，小姑娘苏西经历了这一场故事之后，有了自己的讲解方式。
此刻，我们看到外部的世界井井有条，而苏西的内心绝不是如此。她不可能回到弟弟们的世界，觉得幼稚，又厌恶成人世界的冷漠自私。那怎么办呢？这种烦躁感谁人能解能诉说？总想做点什么对吗？做点什么去破坏这种看上去的井井有条。
Part 02
孩子为什么叛逆？为什么私奔？
在快速让观众get苏西的家庭状况“大房子，父母不差钱，彼此生活没有太多情感交流”之后，镜头切到了男主萨姆小伙子那。
萨姆在童子军营地，也是要规矩和秩序的：帐篷整整齐齐，吃饭穿衣都有一套准则，干啥都要听指挥。对一群活蹦乱跳的孩子来说，管理十分严格，生活枯燥乏味。
苏西和萨姆两个十二岁孩子的生活形成了对应：苏西觉得冷冷的，萨姆觉得乏味。但冲破安全感和舒适区需要勇气，也需要契机。
如果没有太大的创伤，也许萨姆还可以在这待下去。但他是个孤儿，被送到童子军营也是养父母的一场甩锅“阳谋”，把孩子送去之后，就寄了一封信，说不打算让他回家了。
萨姆逃走之后，童子军营的教官（爱德华·诺顿）、小岛警察（布鲁斯·威利）打电话给他的养父母。
一开始双方都认可萨姆有问题时，是对称的画面。当两方都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一边说自己只是例行公事，另一边说自己已经决定不再收养男孩时，画面变成了两边独立镜头的跳切。
在萨姆心里，有父母的那个世界已经被毁灭了。而养父母和警察连线的态度，可以推想出他们没有帮助萨姆重新建立新世界的能力。于是萨姆就把内心深处对现实世界的愤怒和伤痛呈现到外在，即离开、抛弃这个营。
当营里教官和小岛警察得知他是父母双亡并且被养父母抛弃的孤儿之后，开始尝试同情并理解这个小男孩。可这个瘦弱的男孩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其他成人关心着他，此时他背上与身体不相称的大大的行囊，逃跑去和女孩私奔。
男孩带了很多生存用具，他是在战斗。而女孩就不一样，带上了唱机，更像是远行。
两个孩子，做出“私奔”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惊人之举，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理所当然。他们身边的父母、监护人，没有一个知道，他们此时在经历什么，内心在想什么。
萨姆现实中没有家了，想要创造一个家；苏西心理上和家失联了，也想要创造一个家。
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是通过女孩参演的舞台剧《诺亚洪水》。电闪雷鸣中，她是渡鸦。影片最后他俩也是在电闪雷鸣中，爬上高塔，面对底下的洪水。
诺亚洪水代表着一个世界毁灭了，渡鸦代表黑暗死亡的使者，同时也是吃掉腐肉的厉害角色，是重生必不可少的力量。
女孩说“我是渡鸦”时候的神情就好像在说，我知道我很酷，“这才是我”的自我定位感。
萨姆在苏西眼里看到了毁灭和黑暗的力量（抑郁的自我攻击和愤怒），苏西在萨姆身上发现了痛苦和创伤，他们分别是彼此的内在呈现和外在表现。
所以这两个青春期孩子一下子就搭上线了，而成人却处在那个看起来稳定、有秩序的世界，完全看不到孩子的痛苦。
这很像家庭治疗中常见的，父母把孩子抓到咨询室：“这孩子有一堆的问题！”但其实是孩子把父母带到了治疗室。
萨姆和苏西的私奔，如此果决勇敢的举动，牵引着两个家庭动力的大调整。
Part 03
青春期爱情的面目
两个孩子在私奔的路上，大撒狗粮。
这就是爱情原本的样子。真实美好，一点也不尴尬。
两孩子拥抱的时候，男孩有了生理反应，他问女孩：“你介意吗？”女孩说：“不，我喜欢。”男孩问的时候，镜头对着他的脸，表情就是非常关心女孩感受，她是不是介意？超极绅士的问话。
这真的是太好的性教育，因为十二岁的孩子，你不说，他们在心里也百转千回无数次。
女孩先说的是“很硬”。换作是成年人会怎么回？想不到男孩如此尊重自己的生理反应，同时也尊重女孩。他没有顺势而为来到下三路。
女孩也没有丝毫性羞耻，邀请男孩摸她的胸部，并且有点抱歉地说：“我觉得以后会变大的。”真诚，坦诚，勇敢，可爱。
不少家长，特别是女孩家长，常常跨不过去的一个误区就是：觉得两性关系中女孩吃亏男孩占便宜。但在电影里，我们看到，关系中女孩可以是引领者，并且由女孩来决定亲密程度到哪一步。可以说教科书式地传递了性同意的理念和尺度：yes means yes，no means no。
男孩用鱼钩和美丽的甲虫制作了一对耳环送给女孩，这在隐喻心理上的初夜。男孩亲手给女孩做的首饰，女孩愿意为此流血。而且有意思的是，耳朵有两个，第一个戴上了，女孩说把另一个也戴上，然后她就带着一条长长的血在脖子上不擦。
我疼，但是还愿意继续。这也是女孩愿意长大的勇敢：我不想永远当一个小女孩。
对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未必发生性行为才叫性关系，亲吻和拥抱，特别是抱在一起入睡，已经是非常非常亲密的关系，甚至不仅仅是性方面的亲密，而是两个人深层次的心理上的亲密。
两个孩子的对话，也非常突显两性的不同。男孩说自己的孤儿感受。女孩说，有时候我情愿做个孤儿。然后男孩说：“我爱你，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并不是真的明白孤儿的感受）。他在说观点，说事情。结果，女孩回应：“我也爱你。” 她只在聊感情。
女孩说想做孤儿，因为她喜欢的角度都是孤儿。这里她也是想聊聊自己的感受。但是对于男孩来讲，这些不仅是感受，而是他面对的现实问题。
这就好像，女人有时候忍不住对男人说“我真想离婚算了啊！”男人回答“离婚了孩子怎么养？”——根本就不搭嘛！
然而这样的对话没有影片里那么美，就是因为没有人说“我爱你”。仅此而已。
如果一个人说“我爱你，但是孩子怎么养？”另一个就可以说“嗯，我也爱你，我不想离婚。”——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也许爱多一点，就有力量磨合我们的不同。
这些真诚而美丽的话语，都是苏西的爸爸妈妈也是他们代表的成人世界，容易忽略和缺失的部分。我们往往要克服很多成长中遇到的障碍，疗愈过去的创伤，才可以稍微表达一二。
Part 04
少年世界和成人世界能和解吗？
萨姆的同学听说他要被送到“少管所”，甚至可能被电击治疗、打开脑子治疗，他们坐不住了，决定站起来保护萨姆，不让他被带走。
萨姆和苏西私奔这么强烈的为自由和爱而战的行动，也深深打动了他们，唤醒了他们，让他们一起做了一件伟大的事。帮助别人也是在帮助自己，这是非常突破性的成长。一腔青春热血的孩子们，不计得失安危，只维护自己觉得对的人和事。
最后就是警察布鲁斯和教官爱德华的突破。
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而战，也是保护自己内心坚守的信念。规则和制度是为了维护人的感受和利益诞生的，如果只是为了遵守而遵守，则丧失了它最原始的意义。如果规则和制度反过来伤人的时候，那就是该打破的时候。
苏西和萨姆还不知道教官和警察为他们做的努力，在逃无可逃之际义无反顾地爬上了教堂高塔。前面什么都不确定，但在他们心里没有退路，只有向前，牺牲或获救。一如小岛遭遇的风暴，避无可避。
社会新闻中那些跳楼的孩子，是否像苏西和萨姆一样，在纵身一跃之前，经历了成人所不知的痛苦和挣扎？
如果像苏西和萨姆一样，最后有一只手伸过来，告诉他们还有生路，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警察冒着生命危险也爬上了高塔，对萨姆说：“愿意由我来收养你吗？”男孩看向女孩，女孩点了一下头。男孩一直在承担，但还是在女孩这里找到了依托。这可是有关生死的意见啊！我们是一起死还是一起生，你怎么看？这种无条件信任，也是非常难得的宝藏。
两位孩子让我们看到真正的爱、理解和接纳是什么样子。他们在世俗的标准下，是问题儿童甚至有暴力倾向，在爱他们的人眼睛里，却全都是闪光点。
大风暴淹没了小岛，高塔被劈了，以前的很多东西都毁灭了。有什么可以对抗自然的力量吗？没有。虽然岛被淹了，小镇一片狼藉，但不是坏事。来年的作物长得更好。
当青春期孩子山呼海啸一样宣泄，成人要怎么面对呢？在小巫老师《陪伴青春期》课程中反复出现一个金句：父母要做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的灯塔，任凭巨浪滔天，我自岿然不动，并始终如一地照亮航程。
男孩问，“你怎么总用望远镜？”
女孩回答的正确翻译是：“它让我更近地看东西，即便东西不是太远。”
就算是近一点的东西，也能看得更近，但距离还是要保持的。我要远远地看你，但还想看得更清楚。
女孩想要做观察者。渴望了解，但是又不想太靠近，望远镜可不就是魔法？非常符合青春期孩子微妙又矛盾的心理：我要了解了才决定以什么样的方式加入这个成人世界，和这个世界相处。望远镜的镜头就是苏西目前和世界的心理距离。
Part 05
奏出自己独有的交响
影片最后，《青少年管弦乐指南》再次响起，解说的人换成了苏西。开头被分解的乐器，一个个解构的元素和符号，重新排列组合，谱写出了新的乐章，属于苏西和萨姆的新乐章。
一如小巫老师《陪伴青春期》第一节课的标题：他们在废墟上重塑了自己。
这一段由苏西重新创作，主导排序和编曲的音乐，呈现她心里的交响乐指南，不得不说，好听得多，活泼灵动。
其实孩子的世界秩序井然，乐器一样一样上，从轻到重，最后也合成了像样的交响。乐曲结束后，苏西说：“感谢完整聆听”。
能够尝试去驾驭、表达、讲述，是自我力量立起来的标志。疼痛的青春期成长，呈现了令人欣喜的画面。
少年就是少年，
他们看春风不喜，
看夏蝉不烦，
看秋风不悲，
看冬雪不叹，
看满身富贵懒察觉，
看不公不允敢面对，
只因他们是少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
后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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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美籍儿童教育专家，人智学者，两个孩子的妈妈；毕业于北京大学，美国Rutgers大学教育学硕士，国际母乳会哺乳辅导，清华大学特聘讲师；华德福学校联合发起人兼特约顾问；国际人智医学学士后培训（IPMT）项目讲师兼发展顾问；开创艺术养育父母培训课程，创办小巫养育学堂网络课堂，创立家庭联结力亲子互动模式；著有《让孩子做主》《接纳孩子》《小巫教你讲故事》等十余本畅销书，累计销售百余万册；开发家庭联结力、儿童成长力、放飞想象力等系列课程，线上线下学员逾百万人次；当选新浪教育首届中国榜样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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